●电影《八女投江》的冰天雪地(二)


我和陈布谷(左一)是联合美工,合作的很默契投人

拍到冷云难产时,大雪纷飞,杨导望着天说:"好大雪啊!不用做效果了。"扮演冷云的凯丽,身上,帽子上假发上都落满了雪,脸都冻紫了。打板开机了,几个抗联女战士为冷云接生,我抱着死婴,让战士事先往铝盆中倒了一暖壺的开水,等水还有热气时,我把手里的死婴放在温水里,刚刚放进去不久,沈华芬就对我说:"呼鸣,死婴准备!"画面上一双手托着冒着热气的死婴递给了冷云:"孩子,她,她不行了"……冷云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山谷。

我把蓝包袱皮严严实实地裏好了死婴,又放回大铝盆对小张说:"拿上铁锹,深埋了吧。"小张问:"不留着下次用吗?"我突然明白小张并不知道这是真的死婴,以为是道具组的模型。"我说:"你就当是真人埋了吧,记住深埋!"大雪中,摄制组的人们都趟着没膝的雪坚难地行走着,我见小张一手拿着食堂的大铝盆,一手提着空暖壺赶了过来,我问他:"那具死婴你们埋在哪了?"另一个小战士扛着铁锹,指了指一棵倒在不远处地上倒着的大树说:"那边,放心吧呼老师,就把她埋到那边了。"

我们仨人最后上了车,演员们七嘴八舌地说:"呼鸣啊,真有你的,女婴做得可真像啊!是啊,奥斯卡给你最佳道具奖了"……这事只有制片主任知道真情,马上大声说:"安静!大家都眯一会儿,保存实力,一会儿下车还要继续拍摄呢!"雪越下越大⋯⋯。


电影《八女投江》的剧照。

春天在雪没有完全溶化时就悄然来到了小北湖。冰河断开的世界又开始了流动,玉树斜过碧空。解冻的湖水清澈见底。我们在湖边拍了一场全剧最轻松的戏。抗联女战士在战利品中找到了一面小镜子,女战士们轮流地照,小小的情节流露出女战士爱美的天性。由于找群众演员很困难,组里凡是女的几乎全扮上了抗联女战士。我也是其中的一名群众演员。

我们再一次进夹皮沟的山里也是个大晴天,那个拍摄现场也就是两个月前拍冷云大雪生产的同一个现场地。好像是拍最小的抗联战士王惠民和她父亲相见的那场戏。雪溶化得很松软了,但仍然不见地面裸露。在车上杨导和主创人员(导、摄、美)说着这场戏的画面,什么360度的旋转,蓝天白云,春天的树梢……。


那天的拍摄真把我们累着了,为了拍摄这场大雪,大家几乎是24小时没睡,许多人都是象我这样,索性躺在雪地里小睡……

我踩着雪走,是为了听那咯吱咯吱地踩雪声。所以和大队平行地走着,突然眼前一个颜色使我止住了脚步。白雪中露出了一角蓝印花布,天啊!这不是我给那具死婴裏身体的蓝印花布吗?怎么会? 我上前一看彻底呆了。我几乎要坍塌,摇摇欲坠。一张已经泡涨变形的死婴脸空空地敞在那里。身子却还埋在雪里,我什么也没有想,摘下帽子装满了几帽子的雪,连泥水和枯叶子一起,连忙盖上了那张裸露的小脸,生怕她会睁开眼看着我……

我象是丢了魂似的拍完了这场戏。在以后的三十多年里那张变型的小脸常常来到我的梦乡。我总觉得我对不起她的,真的。为什么非要用她当道具?为什么不能说服导演等上十几天,等厂里寄婴儿模型来?为什么我没有和小张他们一起掩埋她?又为什么我没有检查,发现她并非被深埋……


河水随着春风流动了……我们摄制组的所有女的,都扮上了抗联女战士,拍摄了全剧最轻松一场戏。

在《八女投江》的拍摄接近尾声时,天真的变暖了,终于到了可以拍摄最后一场戏:八女投江了。各个部门都紧张地准备,其实大家也都想家了,出来外景地算算快四个月了。就在拍摄的前一天,沈华芬副导演问了摄制组里的每个女性工作人员,问谁会游泳?因为扮演郭桂琴的演员来例假了,不方便下凉水了,需要一个背影替身。当她问到我时,我说没问题,我会游泳,就这样,化妆组的陈倚红,给我剪了个和演员郭桂琴一模一样的短头发,服装组的李秀荣给我找来一身和郭桂琴一样的服装,第二天我和其它七女一步步走向了水的深处。我还记得那水啊,真够凉的……


我们全力以赴地拍摄最后一场戏:八女投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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