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就为找感觉,白手套引出青春的躁动,弗洛伊德来了


左起:张婴(学生会主席)、王建华、孙悦若、杨立新……她们在春天的校园里。

天美的图书馆虽然不大,也是最吸引我的地方。阅览室也不算大,那会儿的杂志也不多。记得我最爱看的是《世界知识》、《飞碟探索》、《美术》、《江苏画刊》、《小说月刊》、《诗刊》、《读者文摘》之类的。图书馆借书窗口是一位戴眼镜戴套袖,背微驼小个子的男老师,认真和气。我每次换书都不下三本书,中外有名的小说早在天津254医院的图书馆里完成了阅读,那时我当过图书管理员啊。到大学我决心不碰“闲书”了,装模作样地借了一堆看不懂的薄厚书。什么《黑格尔的美学原理》、《黑格尔小传》、《柏拉图文艺对话集》、《拉奥孔——或称论画与诗的界限》、《马克斯列宁主义美学原理》、《从文艺复兴到十九世纪资产阶级文学艺术家有关人道主义人性论言论选辑》、《欧美现代派文学述评》等等等等,为什么能记得这堆书名呢?因为当时都做了笔记,经常抱着这些似乎和艺术有关又无关的书漫步在校园中,左顾右盼最希望碰到谁看到我抱着的这些书,我就可以享受对方的惊奇的眼神,然后听对方说一句:“啊!这是你借的书啊!你好厉害呀!”那会儿我就是这样一目十行地看着书,狂热地以为占有了这些著作,的确还做了不少的笔记,但仍然是不求甚解,不懂装懂。当年的笔记,现在再看,只剩书名眼熟了。


这是我在大学期间做的部分读书笔记

80年代初,各大美院对西方美术的大门徐徐地打开了……我们真的享受了一把“天之骄子”的待遇。在学西洋美术史时,我们集体在老师的带领下可以翻阅进口的外国画册。绘画系的一行人安静地到图书馆的一间小屋子里,然后庄重地戴好老师发的白手套,等待老师拿来精美的画册翻阅学习。有时拿出来的外国画册不够每人一本,就两三个人一起看,看画册的课谁都爱上,面对满是外文的画册,我们就是看有画的那些页。

记得那是一个三伏雨天的下午,路上雨还在树枝间筛下来的千条万条的银线,坐下来雨也停了,不知躲在什么地方的秋蝉齐声鸣唱,几天的高温,遇到不停的雨,午后彻底弥漫开来, 像撤了火的笼屉。我们又集体坐在图书馆看画册,,出了汗的手在白手套里懒懒地翻着有外国印刷厂油墨味的画册,那么地静,那样地安全,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让我望着明亮的玻璃窗发呆,这一幕后来在我出国后,也常常重现于我的梦中……


前排左起:李玉兰、李津,后排左起:陈宏年、陆宝增(老师)、门如山,他们在泰山。

然而几天后,系里的老师开始在调查一件撕画册事件,事件是:有一本日本摄影集《少女写真集》,这本集子的确就在那个下雨天我还见过,其实对我来说沒什么参考价值,一群刚发育的女孩,怯生生地对着镜头,大平光,可就是这本影集被图书馆举报,我们79级绘画系阅览后,发现少了几页,老师问我时,我又假装呼尔摩斯(我的外号),沉思了一会儿肯定地说:“在那种环境下阅览,不可能有一点作案的机会,那么,不会是监守自盗吧……”我这么一说,老师也陷入了沉思……再后来,遗憾的是我听说在男生宿舍里发现了这些写真集的丢页。

万物复苏不一定在春天。80年代的每一天都有新鲜出炉的好吃的,我们就像一群贪吃的孩子,大口大口地吃,由于饿得太久,顾不上细嚼慢咽了……美院的学术讲座就是那时最奢侈的大餐了,几乎每天晚上学生会都组织各类的学术讲座。学生会的主席张婴同学那一阵子很忙啊,我和她经常碰面,她们油画班教室就在我们教室旁边。我一见她总问:“最近有什么新讲座?”她一字一句地慢慢地告诉我,一个可爱的高个子学姐。

那天晚上在共同课的大教室里,我照常来的很早,坐在第一排。这个讲座挤满了本校的各个年级的学生和老师们,一个南开大学的年青教师,告诉我们德国有一个伟大的学者,著名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多好听的名子(和大侦探似的),我一下子迷上了他。老师讲的,在黑板上写的每个字,我都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像一把利刀划开了我的头皮,使每根脑神经都颤抖,以令人震悚的阐释着生与死,性与梦的问题是那么激动人心。我和同学们敏感地吸附着,认知着每个新词汇,词组,新观点,新概念……那个晚上的关键词是:恋母情结、恋父情结、肛恋期、口恋期、下意识、潜意识、梦的意义、性象征性符号、荣格……那个夜晚我整理笔记到很晚。


后来我出国了,狠狠地读了几本台湾翻译的弗洛伊徳的著作。

这之后,学校又组织听了一次由音乐学院教授来解读,18世纪初古协奏曲之父韦瓦第,One Season, One Concept,的交响乐《四季》。音乐以“春、夏、秋、冬”的主题呈现。包含了四个季节分别是《春日光》、《夏狂热》、《秋故事》、《冬未了》。满满的教室里,教师提着一台三洋四个喇叭的录音机,用卡带,卡嚓卡嚓地,一段一段的放给我们听,停停放放,停停讲讲。虽然是断断续续,但对色彩的呈现和节奏的想像趋于化境。在营造朦胧和声的同时,保持了极其清晰的触键,展现出复杂而精巧的编织,汇聚了丰富的味觉与色彩,仿佛清晰感觉到生命的炽热,老师激动地又说又写,我也是情不自禁地满含着泪花。从那时我一下子又被交响音乐征服了,甚至疯狂的想,我为什么没有学音乐呢?学作曲呢?可是没想到89年我出国后,在满世界西洋古典音乐中,我的耳朵却在寻找《三十里铺》、《渔光曲》、《夫妻识字》、《白发亲娘》……


左起:李津、陈宏年、呼鸣、马俊卿,我们在毕业二十四后,又故地重游。来到我们的母校,坐在当时我们国画班的位置。

呼鸣学生时代的作品欣赏




中国画《扫盲班》150x150cm 纸本设色 1981


古画临摹课 180x70cm 纸本设色 1982


人物速写 30X45cm 纸本 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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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鸣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