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我埋葬了他们


北京军区赴内蒙古边防服务大队医疗组,其中二五四医院的郭彬、纪小宁在为牧民的孩子看病

三具死婴,六张嫩皮,整整齐齐地卷好,浸泡在长方的盘中。天已经黑了,记得那是个仲夏夜。赵主任和我晚饭都没吃一直干到天黑,总算把能用的死婴皮全部揭下来泡好。主任说:“小呼,我要马上把皮盖在病人的创面上,过了24小时的皮,质量就大打折扣了。你先把这死婴埋了吧。”我问:“埋在哪?”主任点着一根烟说:“就埋在我们外一科的菜地吧。埋深一点。”

我分别把血糊糊的死婴又装回枕头套中放在担架车上,还放上了一把铁镐和一把铁锹。我推着担架车,恍恍惚惚地走在白花花的月亮地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希望来阵小风,心里闷热极了。快到菜地的拐弯处,正好碰到了几个认识人,她们问我干什么去?我支支吾吾地什么也没说,加快脚步赶紧离开了。到了菜地我镐刨锹挖掘出来一个大坑,把这三个小生命掩埋了。心想他们为救死扶伤做了贡献,于是我摘下军帽向他们鞠了个躬。


二五四医院外二科医生宫胜利在做断指再植手术。(张百鸣摄影)

当我回到科里,碰到了上小夜班的邢护士,她在科里最看不上我了,总和我过不去,动不动就向领导汇报我的问题。我也最懒得理她,现在她已经是预备党员了。她看我推回了担架车就说:“呼护士,刚才点数发现少了三个枕头套,是你用了吧?”我把下午和赵主任一起做的工作和那三个枕头套的去处,和她简单地说了一遍。她还是坚持让我把那三个枕套从菜地里拿回来。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心话了,那三个小生命也算是为活着的烧伤病人作了贡献,也应该算是烈士吧,再说连皮都贡献了,套个枕头套算什么!


七十年代宣传画

第二天,我主动找到护士长说了那三个枕头套的事儿。护士长微笑着说:“邢护士已经和我说了,我批评了她。你做的对,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嘛!另外,赵主任在大交班会上还表扬了你。”我最爱听表扬,大声说:“真的?我喜欢干烧伤!”护士长又说:“我看,这次把你调到烧伤病房是调整对了,赵主任可欣赏你了,好好干吧……”从那之后,每当我路过我们科的菜地都会多看几眼,迅速寻找出那个掩埋着三个死婴的地方,虽然也知道他们是为了实现革命人道主义贡献了自己的皮,但是总觉得对不起他们,心里一直内疚到现在……


呼鸣油画《紧急集合2》(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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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鸣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