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伤病房的死婴皮


二五四医院在兴隆山区的医疗队。左起:钟洪江,刘玉芝,韩金英,张萍,她们在巡诊归来的路上

外一科成立了烧伤病房。护士长找到了我说组织有意让我去烧伤病房,同时也征求一下我个人的意见。我马上回答没意见。护士长笑着问:“好几个护士都说害怕看烧伤病人,呼护士要说实话,你害怕吗?”我说:“护士长,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看流动的血。”

烧伤科的赵副主任也是国民党的留用人员,平时话很少,潜心研究烧伤植皮这个课题已经很多年了,在国内外的学术杂志上都发表过许多重要文章,特别是发明的邮票植皮法更是挽救了不少大面积烧伤病人的生命。这里需要解释一下这个邮票植皮法,把烧伤病人的自体皮取下,像贴邮票似的,约10公分间距贴在创面上,这样两片植上去的,像小指甲盖大小的自体皮,可以慢慢爬过去,在间隔处长出好皮肤,最终连成一片。我是从心里佩服这样业务过硬的领导。后来听说赵主任为什么指名选我,主要是看我胆子大。在烧伤病人的创面上植皮能够成活的只有自体皮,但是保护创面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过程。保护创面最好的是24小时之内的死婴皮,次之是小猪皮和鸡皮。

有一天,赵主任找到了我说:“小呼,派你去中心妇产医院要些死婴,我们急需死婴皮呀。”我问:“要多少?”主任说:“当然是越多越好啊这是医务处的介绍信,你去汽车班要辆救护车。”我二话没说,拿上几个枕头套,坐上救护车,就来到了天津中心妇产医院。


呼鸣油画《起床号》(局部)

我走上了三楼的产房,一个护士看着我问:“就你一个人?”我说:“是啊,您接到你们医务处的电话了吧?”她说:“跟我来吧。”我们推开一个很重的门,一股血腥味混合着来苏水味扑面而来。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冰冷的水磨石的地面上零乱地躺着十几个形态各异的死婴,一阵凉意袭上我的心。我也冷冷地问:“这都是怎么死的?”那个护士心不在焉地回答:“有是脐带绕颈的,还有难产死的,可能还有一个是私生子……”我又问:“哪几具是24小时之内的?”她指指脚下说:“这边的。”我蹲在地上,挑了三具样子好看一些的,快速用枕套把三具软塌塌的死婴装好,三个枕套捡起角,上了背就往外走。那个护士瞪大眼睛看着我说:“好嘛!真够利落的。你一个人怎么样?拿得了吗?要不要我帮帮你?”我通通通地下楼说道:“不用了,谢谢!”到了救护车前,开车的小战士问:“是什么呀?”我很严肃地说:“不该问的就别问!快!快开车!要争取时间!”

我背着三具死婴,是一溜儿小跑地到了烧伤病房,赵主任在等我。一看我是满头大汗地跑来的,就说:“太好了!来,直接到治疗室。”进了诊疗室发现窗帘紧闭开着灯。一切准备就绪了,只见赵主任把一具死婴放在治疗台上,用手术刀飞快地沿着死婴的脖子、腋下和大腿的根儿划了一圈,然后开始掀起一角用刀尖划着皮下的结缔组织,很容易地就把背部的第一片皮揭下,卷成卷儿放在准备好的新洁尔灭的液体中。赵主任抬起头问我:“怎么样?小呼,你看明白了吗?下一具你来。”我照着赵主任的样子操作起来,居然没觉得有什么难度。主任在旁说:“嗯,不错,很好小呼,看来我是选对了人!好,以后这个工作你就可以独立完成了。”


这是我在烧伤病房时期的留影。身后就是治疗室,也是我第一次取死婴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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