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都是练出来的


二五四医院手术室的部分同志

在护训班的后期,我们全体学员要去手术室观看手术。手术室是唯一我当兵六年没进去过的地方。那里好像也没有安装广播线。那个地方对我来说算是陌生了。

好熟悉的味儿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手术室最让我爱嗅的味是来苏水味,从小在医院里长大,就爱这股味,吸到身体里,就感觉全都消毒了……可是越往里走,越有一股让人受不了的血腥味。我们都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衣,人五人六儿的,静静地随着手术室护士长,在手术台两边站好。

第一个手术是阑尾炎切除术。病人偏胖,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室的护士先用镊子夹起沾满了碘酒的纱布,以肚脐为中心,划着圈放大似地消毒,然后再用酒精纱布脱碘。之后医生拿起手术刀轻轻地一划,一层厚厚的黄色的脂肪翻了出来,接着是鲜红的血流出来了。我的胸口发闷,嗓子一股股地发甜,腿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我躺在更衣室里。一会儿护士长进来说:“醒啦!走吧,我是来叫你,看下一个手术。”我犹豫地说:“护士长,我还去吗?”护士长拍拍我肩说:“小呼,我改叫你“呜呼”吧。你这叫晕血,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多看几次就好了,胆子都是练出来的!”


呼鸣在天安门广场

第二个手术是妇产科的剖腹产。那些年全国全军都在推广中西医结合施治。其中针灸是神通广大的,不断有无影灯下颂银针的佳话传颂着。在那些日子里,医院的大喇叭里不断播放着一支非常流行的歌曲《千年的铁树开了花》。那是我有生以来,知道有一种声儿叫花腔女高音。那花腔的高难度技巧,似乎在告诉我,那些银针有着无边儿的神通。但,我从心里是抵触的。

那还是我上小学的时候,由于我的眼睛是近视加散光,我妈领我到她们的门诊部(北京军区后勤部门诊部)去扎梅花针,说是能治好我的眼。解放军叔叔用支竹筷子,头上扎着几根小针。叔叔就在我的眼眶上有节奏地哆着,三天下来,我就成了熊猫眼了。一个疗程结束后,一查视力和原来一样,我妈再说什么,我都死活不去扎针了。


手术室的年轻人

我们医院当时也配合大形势,有些手术要用针刺麻醉来完成。上手术台的产妇一看就知道是部队的随军家属,满口的家乡话。看着我们一大圈人围着看,就喊:“拿裤子来!俺不在这生!臊死了,不…在…这…生!” 医生指着我们对产妇说:“他们将来都是医院的护士,当着他们的面生不丢人啊!我们知道贫下中农的觉悟高,一定能配合解放军用针灸麻醉,把孩子生下来。”产妇渐渐地安静了,另外一个医生在产妇的全身不同的部位,扎满2寸3寸的银针,一边扎还一边问产妇,麻不麻呀?产妇总是说,不麻。医生又说,针麻没有副作用,现在有感觉了吗?我心话,哼,没有副作用也没有正作用啊!麻都不麻,瞎耽误工夫儿……一问一答了半天,阵阵的宫缩使产妇惨烈地大叫着。主刀手术的妇科王主任,一直瞪着这位用针灸麻醉的医生不耐烦地说,中西医结合!用上点药麻吧。这时产妇大叫:“娘啊……疼死俺了。”血水从两腿之间一涌而出。我满头大汗,腿一软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股香油味扑鼻,我睁开眼看见护土长端着一碗面笑着说:“呜呼儿,你可真有出息,还吃上病号饭了。”我接过面问:“几点了护士长?我们班的同学都回去了吧?”护士长说:“你们护训班的领导说了,你需要煅炼,特别照顾你留下来,再观摩一个手术。” 我当时就傻了。


护训班的全体结业合影。我在前排的(右二)。大家就要奔赴各个临床科去做护士,责任从此重大了



<<-----返回目录

呼鸣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