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吃半个窝头到能吃三个窝头


呼鸣油画《我们高唱东方红》

女兵新兵连的炊事班由三个男兵给我们做饭,刚到新兵连时我觉得那饭特别难吃,主食倒是随便吃,基本以玉米面的窝头为主,馒头米饭很少,菜几乎就是白菜萝卜加土豆,清汤寡水的实在难以下咽,每次我是就着菜,顶多吃上半个窝头。随着训练强度的加大,我们每个人每天上午不到10点就开始饿了,盼望着吃中饭。11点半,各个班排就会先后列队在食堂大门前开始赛歌了,那时每个人都拼命地喊着唱歌,为的是压过对方的歌声。我们班最经常唱的是《打靶归来》、《游击队之歌》、《我是一个兵》、《我们走在大路上》、《北京的金山上》。那是绝对的饱吹饿唱啊,没到一个星期,我的饭量就从半个窝头猛增到了三个。


呼鸣油画 《我们高唱东方红》局部

我们新兵第一年的月津贴是6元5角,其中的7角5分是女兵的卫生费。这些钱除了买牙膏肥皂和卫生纸什么的,其实还能剩下块儿八毛的,但是,连里明确规定战士不许买零食。但是我们也偷着买,不过一旦被发现就要交公。这些好吃的在连里的柜子里封存着,一直到新兵连的训练结束,在开全连的大茶话会时,才拿出来给战士们享用。

记得1970年的新年就是在新兵连过的。那是我终生难忘的大会餐,它在记忆中可是香了我大半辈子……当时的我们完全没想到,简直是太丰盛了!每桌十人,我记得有:红烧肉、红烧狮子头、红烧鱼、烧土豆、炒鸡丁、烩豆腐、酸溜白菜、油炸花生米、拨丝苹果,简直是一场盛宴。关键主食是富强粉馒头啊,我边吃边想:以前真是错怪炊事班的男兵了。因为想起了平时的饭菜,我好奇地问班长说:班长,上级真好!您说这是上级领导给我们的新年补助吗?班长满头大汗地笑起来:这是我们自己平时节省下的伙食费呀!我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什么呀,平时吃得那么差,这要是掉换着吃该有多好!


呼鸣油画《在备战的日子》

班长放下筷子,严肃地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毛主席不是让我们"备战备荒为人民吗?"我心想这是哪跟哪呀?旁边的安红兵也帮腔道:副班长,毛主席还教导我们说:闲时吃稀,忙时吃干,平时半干半稀。红兵在新兵连训练结束的时写了血书,坚决要求到珍宝岛战场,血染疆场……据说后来她分到后勤部的造纸厂,没到一年就因为感情问题,和一位男战士双双复员回了家。


呼鸣油画 《背诵"老三篇"》

鬼子在明处,我们在暗处

70年代初,全国都在"备战备荒为人民"的紧张状态。我们新兵连当然也不例外,其中,“训练紧急集合”是个重要军事项目,并且从来多是发生在半夜。糟糕的是做为副班长的我,也从来都是最后一个。有一次好不容易早了点,又忘了带毛主席语录,这问题很严重。后来好长时间我都和衣睡觉,为的是争个第一。


呼鸣油画 《紧急集合》

一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紧急集合的哨声又响了,等我冲出门外,几乎全班同志都在我前面奔跑着,到操场上新兵连全体都在。连长大声说到:同志们!我们刚才接到上级的命令。苏修从边境那边派来了几个特务到了我们的国境内,目前,我们已了解到,有一个特务已埋伏在天仓的围墙内,也就是我们新兵连的所在地。企图盗取我方军用物资的情报,上级命令我们连执行搜索任务,不许用手电筒,希望大家睁大警惕的眼睛,不能放过一个可疑目标!


呼鸣油画《睁大警惕的眼睛》

搜索任务开始了,我和班长兵分两路,每人带着几个人分头在天仓堆放圆木的空场上搜索着,那天的晚上真是风清明月,天上的星星清晰可数,如此和平美好的夜晚,我的困劲儿就又上来了。我们四五个人平躺在大木头堆上,看着夜空,静静听着周围细微的声响。就在那时,真是鬼使神差啊,我迷迷糊糊的眼睛猛地睁开了,朝着不远的大吊车望去,突然,吊车顶端有个小光点一闪一闪的⋯⋯啊!像是有人吸烟。我浑身的汗毛儿刷地就立了起来,低声道:注意,有情况!就在绕过木堆快接近目标时,我命令大家全部匍匐前进,这时不知是谁的水壶碰到地上响了一声,我低声下令,“把水壶全部扔掉!”当我们攀上了大吊车,我高声喊:不许动!缴枪不杀!喊声一出,我突然想到,啊!坏了,我们谁也没有枪呀?可是现在⋯⋯怎么办啊?突然大吊车车上的特务说:我投降!我投降!


战友石红燕和朱京平站岗 (上) 战友周玉洁站岗(下)

我当时想,这特务的中文讲得真棒。等那个特务离我们越来越近时,不知是谁大喊道:是指导员! 原来为了演习,新兵连的宫指导员假扮了苏修特务,刚才在大吊车上抽烟时被我发现了。抓特务的演习结束了,我们班得到了全连表扬,评语是:机智勇敢。但同时也受到了批评,“应该及时和组织上取得联系,辛亏敌人主动投降了。不然伤亡不可估量。”


呼鸣油画《黄河黄河,我是泰山》


战友孙彦军站岗(上) 战友苏京平站岗(下)

在新兵连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要轮流站岗的。每人两小时一班岗,在这两个小时中间还要负责检查每班的炉子是不是封好了。一天晚上,轮到我的夜班时我穿着大衣,背着没有子弹的枪,在没有月色的黑夜里巡视着。走着走着,突然我觉得这样的站岗很愚蠢,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偷袭起来不是很容易嗎?如果把位置调换一下呢?我越想就越发兴奋起来。我找来一个墩布和一把竹制大扫帚,把它们叠起靠在大树上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墩布头上,又把我的大衣披在扫帚上,还把我的武装带给它?上,把枪靠在大衣上。哈哈,远看还真像个哨兵,这两个小时过的可真快呀,我蹲在树后,心里美极了,总盼着要是有敌人就好了⋯⋯一会儿班长就来换岗来了,她停在树前,低声说:8班副!你怎么在这儿蹲着?你的枪呢? 我笑着站了起来。可万万沒想到她厉声道:严肃点!你知道这叫什么什么问题吗?这叫贪生怕死。我也急了反驳道:这叫战略战术,声东击西!后来还是我写了的几大篇检讨才算了事。不过,直到今天我也没觉得自己那么做是贪生怕死。


呼鸣油画《鬼子在明处,我们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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